自1971年的《电脑太空战》(Computer Space)开启了电子游戏的商业化之路以来,50年间,电子游戏产业已经发展成为规模超过千亿美元、玩家超过26.9亿人的庞大市场。后疫情时代,电子游戏产业更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游戏市场规模达到1778亿美元,相比2019年大幅上涨23%。
和其他软件行业类似,游戏产业也需要依托于硬件维系生存,但游戏软件赖以存在的硬件——游戏平台,长期以来都是各自为战的孤岛格局,甚至游戏机硬件“独占”的游戏能够成为平台面对用户的竞争优势。此外,受游戏机硬件之间的性能、形态、游玩方式等差异,不同游戏机平台上运行的游戏在游戏规模、游戏类型、游戏形式上也都有着鲜明的差别,没有放诸四海皆准的游戏软件,同样也没有能够一机通吃的游戏机产品。
长期割裂的游戏机平台阵容,不仅带来了硬件厂商无谓的内耗,也使游戏软件开发商需要为游戏移植花费额外的成本,此外,玩家群体间的隔阂,更是为游戏产业的进一步扩张埋下了隐患。云游戏的诞生,则寄希望于为游戏软件、硬件和玩家提供一个“一揽子”综合解决方案。
“打破平台限制”的云游戏诞生始末
需要指出的是,云游戏并不是一个新兴的概念,早在2010年,美国一家名为OnLive的公司就在当年的E3展会上正式推出了其云游戏服务,首批涵盖《无主之地》《刺客信条2》《质量效应2》《正当防卫2》等当时最热门的3A级游戏。OnLive云游戏服务的首次亮相则要追溯至2009年在旧金山举行的游戏开发者大会(Game Developers Conference,简称GDC)上。Onlive公司在展会期间使用当时号称“显卡杀手”的《孤岛危机》进行演示,一时技惊四座。根据当时与会人员表示,演示“与实际安装在电脑的效果几乎一样”,而OnLive公司表示,只要拥有1.5Mbps带宽,游戏的显示质量就可以达到“Wii级别”(指720p)。而如果玩家需要HDTV级别(指1080p)的画面分辨率,只需要达到4-5Mbps的宽带接入就足够。这对于2009年已经行驶在“信息高速公路”上的美国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达到的目标。
但直到10年后的2019年,云游戏都处在一个小规模自娱自乐的状态。云游戏概念——起码是在中国大陆市场上——的火热态势,是从谷歌发布云游戏服务引领的。同样是在旧金山开发者大会期间,谷歌发布了旗下Stadia云游戏服务,并于当年11月19日正式上线,最高支持4K分辨率与60fps的帧率,并且支持HDR显示,此外与谷歌自家的YouTube联动,玩家将可以从YouTube游戏主播的进度开始自己的游戏,也算是为云游戏提供了全新的使用体验。谷歌的入局,意味着行业巨头开始进军云游戏行业,也标志着云游戏相关产业链取得了阶段性的成熟。对于唯恐落于人后的互联网厂商来说,是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时至今日,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三大运营商以及腾讯、网易、完美世界等互联网游戏开发商以及华为、百度、金山等云计算服务提供商纷纷以设立子公司、战略投资等方式布局云游戏产业。
除了国外同行的启发,国内的硬件基准也发展到了足以支持云游戏行业大规模发展的阶段。
云游戏把算力集中在服务器端,考验的是网络终端的速率以及服务器端的最大并发数,不管是网络设备基础建设还是芯片性能算力,在4G网络都尚未普及的2010年代显然都不足以支撑起中国当时正火热的网络游戏市场向云游戏的进化。在9月10日举办的中国大屏云游戏生态创新峰会上,小米游戏商务兼创新业务负责人刘景岩讲述了这样一则趣事:小米在2013年成立游戏联运业务,一年之后就有意开拓云游戏市场,但雷军等人在反复权衡之下,认为2014年无论是网速还是用户规模都不足以支持云游戏行业的发展,直到2019年,刘景岩在旧金山现场见证谷歌Stadia的发布之后,当即给国内打电话,小米也在当年跟进云游戏服务。巧合的是,2019年也是中国5G产业发展的元年,小米作为手机行业头部玩家,可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刘景岩表示,小米的云游戏将在2021内正式上线。
元宇宙概念获资本垂青加冕新技术代言人
当然,除了随之而来的产业规模扩张,闻风而来的资本市场更喜爱的情怀和故事也在这个领域内蠢蠢而动。这一次,有幸获得金元大鳄垂青的,是名叫“元宇宙”(Metaverse)的概念。
资本眼中的“元宇宙”,是一个和现实世界平行存在的虚拟世界,人们通过VR/AR或脑后插管等技术实现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连通,并保证虚拟世界拥有足够的拟真度,让人类在一个完全由数据构成的虚拟世界中正常生活并开展各种社交活动。当然,这一切都依托于无处不在的5G+网络环境部署,以及一个足够完善的云游戏场景。
值得一提的是,元宇宙同样也不是新鲜事物,狭义的“元宇宙”概念来自于美国科幻作家尼尔·史蒂芬森的赛博朋克风格小说《雪崩》。在这部1992年的书中,主人公在现实中为黑手党递送披萨饼谋生,而在虚拟世界则成为制服致命病毒的传奇黑客。2018年斯皮尔伯格导演的《头号玩家》则让元宇宙的概念成功出圈,并进一步使其成为AR/VR乃至云游戏技术的代言人。
总而言之,到了2021年,硬件、软件、情怀、概念一切就位,似乎云游戏即将正式迎来属于它的元宇宙时代。
重重阻碍仍制约云游戏发展期待行业同力破局
但是,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背后,云游戏也面临着来自多方面的隐患。
首先,云游戏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盈利模式。游戏产业的特殊之处在于硬件盈利模式决定软件形势:街机游戏大多流程简单、难度偏高,考验玩家操作的目的在于吸引玩家多多投币;主机/PC游戏则通常拥有庞大的任务体量、众多的可选人物,成就系统的加入鼓励玩家延长游戏时间反复挑战。最典型的文字AVG更是要求玩家重复游玩数次才能彻底了解全部剧情;网络游戏通过日复一日的日常任务和持续更新的装备系统让玩家拥有持续充值氪金的动力;到了手机时代,快节奏的游戏目的在于榨干玩家每一秒的碎片时间,抽卡游戏满屏的福利则赋予的游戏在娱乐之外更多的价值。
而云游戏,目前各家或多或少还处在探索盈利模式的阶段,因此原生云游戏将以何种形式存在,或者说是否能够出现一个属于原生云游戏的游戏形态,依然是个未知数。更为严峻的是,云游戏的机制决定了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短板都会导致游戏体验的全盘崩溃,因此极为考验厂商全链路控制以及持续运营的能力。因此并非所有游戏都适合搬上云端,大厂惯用的广撒网策略在云游戏领域将遭遇到成本控制的极大挑战。
此外,技术壁垒在2021年依然存在,在大屏领域更是如此。根据蔚领时代董事长郭建君在中国大屏云游戏生态创新峰会上分享的数据,云游戏的成本主要在两方面。首先是数据传输层面:尽管可以使用H.265、AV1等压缩比更高的编码减轻带宽压力,尽管游戏的对手——短视频平台客观上提供了更高的带宽环境,但云游戏平台万路并发的成本是极难优化的:一个稳定的云游戏体验,至少需要8M码率,电视平台则更进一步,15M起步才可以在大屏上拥有足够的表现力。
如果说网络渠道传输的成本可以寄希望于技术的进步的话,那么游戏结构的成本优化则需要业内人士共同寻找出路。郭建君表示,云游戏在体验方面的优势在于将玩家与算力进行了解绑,但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开发者与算力的解绑。以原神为例,原神在开发过程中其实是过高地估计了手机芯片的算力增长,因此在手机端游戏体验不佳的前提下,云游戏化的原神才能够获得空前的热度——据了解,目前云游戏的并发总量约1/2到1/3都是由原神贡献的。
云游戏带来的变化,在于颠覆了过去用户与开发商之间的关系:传统的游戏模式用户习惯自己解决客户端层级的种种问题,但云游戏将硬件与用户解耦合,如何在云游戏发展阶段改变玩家的习惯,从而让开发者形成新的研发模式,那么原生云游戏才能够真正解开算力的束缚,而在这个过程中,依靠小作坊式的开发团队乃至于UGC(用户生产内容,User-generated Content)的模式是不足以应对的,未来的原生云游戏,必将属于PGC(专业生产内容,Professionally-generated Content)式的大型开发团队。
当然,相比于未来在网络和带宽领域可能带来的重重阻碍,来自现实层面的挑战似乎更加急迫:自《关于移动游戏出版服务管理的通知》在2016年出台后,我国对于游戏行业的监管力度日渐加强。2021年8月30日,国家新闻出版署下发《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通知要求,所有网络游戏企业仅可在周五、周六、周日和法定节假日每日20时至21时向未成年人提供1小时服务,其他时间均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而也在这个8月,国家新闻出版署没有公布1款国产网络游戏的版号审批结果同样引发热议。旨在提供全平台游戏体验的云游戏是否会受到多头监管,目前还不得而知。
至于探索“元宇宙”的先行者们,OnLive公司在2012年经历大规模裁员,与2015年被索尼收购,其服务同时正式停止运作;2021年2月2日,谷歌宣布关闭Stadia的第一方游戏开发工作室Stadia Games&Entertainment。
国内大屏云游戏产业如何告慰“先烈”,走上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是值得每个从业者思考的话题。